接下来的几天月辰和楚泓的二人组加入了寒柯，确切的说是寒柯带领他们，从“深渊纷争”出来，走过“黄金平原”，登上“鹰之据点”，一路穿过黄泉奈何，甚至见到了“天堂的梦泉”，随着人物等级升高，力量速度敏捷也在提升，武器装备也在进化，比如月辰现在的法杖就比当初的流浪法师更炫，魔力石名为“月神泪”。

　　寒柯曾说：“其实更有趣的冒险在变异区，但你得先在副本里修炼好，去了自由战斗区才不会被人轻易kill，夺走藏品。”

　　那天寒柯来梦都找他们时，有一只正追着菠萝跑的企鹅从寒柯面前跑过，由于菠萝头上的叶子硬而牢固，所以没有向后扬去，“这些小家伙！”寒柯差点绊倒，笑骂企鹅。

　　走在一旁的楚泓说挑了挑唇，说：“你知道这些企鹅是什么吗？”

　　“不是NPC吗？”蓝发的战士不以为意。

　　“呵呵......”楚泓笑了笑。月辰告诉了他：“这些企鹅是游乐场的维修员。”

　　“噢？维修工？”寒柯盯着那只跑远的企鹅，“那会不会皆清洁工呢？”

　　说罢寒柯走到近前的垃圾桶旁，恶作剧地把一只粉色的奶茶塑料杯放在了地面上。

　　月辰和楚泓都是愣了愣，停下脚步。

　　刚才那只追着菠萝的企鹅居然停了下来，在寒柯邪恶的笑容中，胖胖的企鹅转过身来，黑色的圆眼睛扫描到待处理信息，啪嗒啪嗒走了过来，完全没有抬头看那个始作俑者。

　　维修工皆清洁工捡起塑料杯，上面还有矢量餐厅的海豹简笔画，扔进和它差不多高的垃圾桶中，后者像一只橙色的杏鲍菇。

　　“斯刚矣内。”寒柯站在那，发出一声感叹。

　　“从哪学的什么话？”楚泓听了轻轻蹙眉。

　　寒柯看了楚泓一眼，边走，边说：“只有我这种孤独的骑士才会懂。”他在前方露出了一个寂寥的笑。

　　那不是旧时代娱乐节目的里会出现的话吗？月辰眨了眨眼。

　　传说那个时代有一种人物属性叫做“标签”，而常看那些娱乐节目的男性就会和一个名为“宅”的标签相关。

　　此刻月辰正和楚泓一起坐在一只浅蓝色纸鹤内部，做以中央转轴为圆心半径为五米角速度为十分钟每转的匀速圆周运动。

　　“虽然这两天我们没有遇到那家伙，但也不要放松警惕。”楚泓的目光从橘红的焦糖地面移回来，现在正是梦都游乐场的黄昏时分，两个太阳都在边缘。

　　“纽扣只能使用一次，设计者可真是小气......要不然就能给你了。”银发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没事，太阳。”月辰微笑着，眼中平和而宁静，覆上了他的手。

　　只要我冷静一点，也许他还伤不了我呢。

　　月辰想起了那些绿光的轨迹，她能看见，就可以躲避。

　　这时，月辰感到周围似乎起了雾，就像每次进入游戏时，四面八方涌来的实体的白雾，它们存在于梦境中、存在于冬日的清晨和热茶杯口上。

　　“太阳？好像起雾了？”月辰坐直了些，那种神秘的感觉又开始作用了，有事情要发生了，警惕！警惕！

　　楚泓起初并未觉得什么，似乎还沉浸在思考地下组织的事上，说：“不知又要出什么新鲜事儿。”

　　水中的温度缓慢上升，其中的青蛙却察觉不到那种变化。

　　慢性病毒。冷烨此刻正向着梦都走去，他的心中有一只表，滴答、滴答，计算着时间，带着面具的男子仰头看去，繁华的游乐场，梦幻的都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仔细嗅着充斥在梦都中甜腻的香气。“虚弥中最美的地方啊......”

　　楚泓猛地抬眼，闪烁星光的眸子变得异常冷醒，雾气变重了，又像是烟。“月辰，我们下去吧，我觉得很不对劲。”他站起来弯腰去拉月辰。

　　月辰搭上他的手起来，两人离开缓慢旋转的纸鹤，在核裂变用于战争的年代，一个受辐射的女孩曾折过一千只这样的纸鹤。

　　“去哪里？”月辰看向银发的少年。

　　楚泓已来不及说什么，烟雾骤然浓稠至无法辨别方向的地步，梦都内高耸的雪道秘境、水游设施的瀑布都已隐没，在个人频道查看地图，梦都的位置笼罩了一块灰色。

　　数码地图上被泼了巧克力奶。

　　“啊--！”

　　“怎么回事！”

　　他们周围响起惊叫声，是惊慌、是愤怒、是疼痛和不可置信，而梦幻的悠扬轻快的音乐依然在继续。

　　这首歌名为《并联了你送我的电阻蝴蝶结后增大了电流》。

　　“啪嗒啪嗒”有什么东西走近了他们。

　　楚泓迅速转身护在月辰身前，向前方踢了一脚，皮革与某种硬质塑料碰撞的声音。

　　被踢倒在地的东西像不倒翁一样滚起来，两眼放出的红光散射在雾气中，居然是企鹅。

　　“企鹅怎么了！啊--”

　　“这里是安全区！”

　　“怎么会攻击我们！”

　　公共频道乱哄哄的声音一起振动，信号波激荡起重重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交叉却不干涉。

　　在这烟雾笼罩的混乱时刻，有更多更强烈的撞击和爆炸声四处传来，仿佛自由PVP时的战斗声。

　　在公共频道中，一个匿名者不停滚动一条消息：

　　梦都已成为非安全区，击杀玩家可得到对方装备。

　　另一条消息来自非匿名者：

　　系统出故障了！梦都的玩家无法下线！

　　随着两条消息被更多的人收到，安全区美丽的梦幻游乐园变为了一片战场。

　　身陷迷雾，不攻击别人，也会担心被人伤害吧？

　　月辰感到自己的手指被楚泓攥紧了，少年果断地做出判决：“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然而刚被楚泓踢走的企鹅再一次冲了过来，可见的范围内还有其他失控的企鹅四处攻击玩家，就在这时，旁边的烟雾中忽然窜出一个高瘦的人影，一道银光闪过，直刺向企鹅，“啊！”月辰害怕看到企鹅被杀的惨象，赶忙闭眼扭开了头。

　　“咚”的一声，是企鹅落地的振动波，人影向前窜去，手中的西洋剑如凝固的水银。

　　“数字世界自有数字规则。”那人说。

　　月辰睁开眼，看到失控的企鹅只是倒在那里，如同失去电源的机器人，没有半滴血。

　　她抬头寻找那人，彩色条纹，挂着小球的帽子。

　　“小丑。”身旁的楚泓开口，“小丑是猎手。”

　　月辰想起了第一次来到梦都时那个踩着皮球，表演纸片魔术的小丑。

　　他们躲避着暴乱密集的区域，躲避着时刻闯来的企鹅，继续没有方向地奔跑。

　　“可让我找到了。”迷雾的前方，毒液般的声音渗透过来，蛰伏已久的追杀者，再一次行动了。

　　鬼哭的绿光宛如一条长蛇，在烟雾中滑动。

　　由于此刻梦都已成为非安全区，楚泓立刻召唤出了自己的傀儡。风精灵。

　　“有长进，小王子，但还是不行。”冷烨只看了一眼，竟也召唤出了一只傀儡，燃烧着火焰的狼，竟比大象还要大。

　　“这是虚弥山脚下的。”面具男子持刀冷笑，“虚弥山上，才最强的存在。”

　　火狼受到主人的指示，扑向风精灵，绿衣的风精灵手握长戟，挥出风刃，却无法对虚弥山下的巨怪造成有效伤害。

　　楚泓攥紧拳，白皙的手背上青经凸起，自己还不够强？都无法保护她......

　　如此可笑，贵族的骄傲，在此刻被削的丝毫不剩。

　　“你到底要什么？”月辰向对面的男子喊，“是要那个眼镜吗？我把它给你！不要再来烦我们了！”

　　“聪明。”冷烨转了一下鬼哭。

　　雾中显现一个绿色的光盘，由于角度的作用，月辰看到的是椭圆，但她还是看清了，那一条条刀影，焦半径。

　　“不！”楚泓忽然冷硬起来，“不要给他，月辰！”

　　面具后的眼神如刀，向银发少年甩了过来。

　　“他们不知有什么阴谋！何况东西本就是我们的，我们有权持有！怎能因为威胁、受迫而放弃？”贵族少年傲然抬起下颌，这是贵族的尊严。

　　“有权？哈哈！”冷烨疯狂地笑起来，“你们的教育中会权利这个词？那就用你们的方式--暴力来解决吧！”

　　“太阳！”月辰因巨大的恐慌而睁大了眼睛，她看到鬼哭向楚泓刺来，她直直扑了过去。

　　“不。”少年看到月辰要为他挡剑，低哑而短促地说，反身用手臂护住了月辰。

　　绿光没入少年纤细的手臂，隔断电子聚合纤维衣料、切入模拟的血肉组织。

　　“咝......”楚泓忍不住倒吸冷气，长刀划出，烟雾里染了血影，少年深深皱起眉头。

　　他的胳膊在颤抖。

　　“轰”的一声，仿佛有一颗镁光弹爆炸，月辰感到自己的脑袋要炸裂开来，刀影再一次挥下，月辰终于在黑暗之海中清醒过来，她猛地一推楚泓，少年的身体竟被她推出好远，同时用冰系魔法在楚泓周围升起冰墙。

　　“铛”一声，冰凌碎屑飞起。

　　“停下！”月辰向疯狂的黑发男子喊到：“眼镜在我这里，你不要再伤害他了！”

　　鬼哭一挥，又一层冰被切碎，但冷烨却回头看过来：“说得对，正事要紧。报仇不急一时。呵。”说罢提着刀向月辰走来。

　　刀尖划着地面，发出尖利的“刺啦”声。

　　月辰再一次使用魔法把楚泓护住，然后假装着慢慢倒退、倒退，让冷烨无法回头再伤害他。

　　冰壁内的少年感到左臂的剧痛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他浑身颤抖、站立不稳，但他仍忍着，透过模糊的冰层，他看不到她了，也看不到那个疯狂的追杀者了。

　　他用右手捶打冰面，冰壁悍然不动，只有丝丝的冷气顺着手掌攀爬。

　　楚泓终于伸手探向伤口，浓雾之中，粘稠温热的液体是夺目的红。

　　“寒柯？你在哪里？梦都出事了！我受伤了，月辰也找不到了！”楚泓咬着牙，星辰的眼眸中暗涛翻涌，他感到了从出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痛苦，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羞辱、羞辱。

　　他才发现，寒柯并不在线。

　　无聊。楚泓所不知道的，那时他的朋友由于在游戏中待了太久，现实的身体需要补充能量，当寒柯转着水晶杯观察它不同角度的光泽时，想到了虚弥的矩阵超市，“无聊......”蓝发的青年放下杯盏，又叹了口气。

　　偌大的餐厅空空荡荡，响起水晶杯底与大理石桌面相碰的轻响，只有一个人和一个机器保姆。

　　寒柯抬头盯着墙壁上的蛋彩画复制品，《维纳斯的诞生》，贝壳上站着的金发女人较现在来看显然偏胖，右边的女人张开红色绣花斗篷，左边长着翅膀的两个人在吹什么......

　　他觉得自己和那女人的眼神所展现的情绪一样--充满幻想和哀伤。他如此热爱游戏，在无法玩游戏的时间里，生活如此空洞，没有快乐和意义。

　　冷烨终于不耐烦和月辰磨蹭，快步向前挥刀，月辰又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已经完全淹没了，这是她第一次离开他，在虚弥，将近两个月以来。

　　月辰转身就跑。“你不是第一阶级的人，把眼镜交出来，我不杀你。”冷烨竟然瞬间移至她面前，脸上却没有太多仇恨。

　　月辰看了他一眼，清亮的眼中泛起冷光，她冰冷地说：“你伤害了太阳！他流了那么多血！我不会给你眼镜了！”她一字一顿道：“除非你杀了我、才能拿到！”

　　冷烨一听，暴怒起来，像月辰挥刀，一边嘲讽：“你还喜欢那个贵族小子？你真是愚蠢！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内心有多么丑恶！他其实只把你当宠物！他们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神一样，从不将其他人当人看......”

　　月辰看到刀的轨迹，向量和算法快速运行，是把她的大脑做中心运算器吗？她感到阵阵晕眩，那些毒液般的言语流入她的心脏，令她麻痹而痛苦。

　　是吗。

　　宠物吗。

　　她控制着自己，集中精力躲避着。

　　“愚昧的人！迟早有一天你就会被他像垃圾一样抛弃！”冷烨看到自己的几刀都被躲了开去，愤怒熊熊燃烧起来。

　　他的怒气就像核聚变一样不受控制。

　　抛弃......

　　月辰失神的一瞬，衣裳被刺破，一条数字纤维飘进病毒烟雾之中。

　　如果冷烨能够控制自己的疯狂，冷静观察就会发现月辰的弱点，但他只说了两句就不再说了，他并不爱多话，只是对这个迷恋那些丑恶的人的女孩感到唾弃。

　　雾中有一个画面一闪而过，是那个拿着彩色气球的玩偶兔子，他或者是它在一个小孩子面前撑起一面透明光盾，挡住了进攻的企鹅。原来兔子是虚弥中“护盾”。

　　在那图像化之下是什么呢？是循环判断语句，是一和零的排列组合。

　　在梦都的玩家们忙于保护自己或袭击他人夺取装备或逃跑尖叫时，远在变异区奇点沙滩和量子海洋旁的玩家，以及那条道路所途径之地的玩家则都仰头观看着一幅奇景：在碧波万顷的量子海洋之上，彩色的鱼如同上升的气泡一样变大，那些存在于蛋糕、漂浮紫螺和破碎的波浪里的气泡充盈在它们体内，最终变为气球的样子升上高空，向梦都飞去，于是连接梦都与量子海的直线上方，出现了一条由泡泡鱼组成的彩虹桥。海上的泡泡鱼争相涌入被病毒雾笼罩的游乐场，连同小丑猎手、兔子护盾一同急救梦都。

　　公共频道满是这样的消息：

　　天空中有鱼在飞！

　　量子海是升起了好多球一样的鱼！

　　冷烨在攻击月辰的同时还得防御这个中级法师的各种法术，并且他发现不论他如何使刀，对方就像能够预测落地点一般，没有一式可以刺中，自己的礼服却被冰箭划了一道。

　　此刻来自量子海的补丁们陆续到达梦都，混乱的场面渐渐得到控制。

　　冷烨极不甘心地收了手中的鬼哭，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凝视月辰，如同高空中的鹰隼盯着地面的猎物。

　　这个女孩，究竟还藏着什么绝技？

　　“哈哈。”红白花纹面具后的男子干笑两声。转身在渐渐散去的烟雾中离开了。

　　月辰赶忙寻找起楚泓的方向，在不远的地方，正好看到一只像气球一样漂浮着的泡泡鱼吹起一个白色气泡给楚泓疗伤，在浴缸里、鱼打的嗝和海床里的甲烷中可以找到的气泡。

　　银白头发的贵族少年站在那里，如同纤尘不染的天使，带着与生俱来的出众气质。

　　月辰愣了愣，不去想那些恶毒的话语，向她的太阳跑去。

　　“太阳、太阳......”她边跑边呼唤，心中疼痛--他受伤了，流了那么多血。

　　楚泓转过头，看到她没有什么事，放下心来，向她露出难言的笑容。

　　月辰则没有多想他心中的思绪，反而踮起脚抱住了少年的头，语调里有自责、有悲伤：“太阳、太阳，对不起，是我让你受伤了......疼不疼、是不是很疼......”她如此心疼他，他何曾受过那样的伤呀......当时只有一线的清醒把杀手引开，否则她或许要流出泪来。

　　楚泓叹了口气，抱住她的背，音调低哑：“没事，都过去了，你没事就好。他伤害你了吗？”

　　“没有，我跑了。”月辰垂下眼，撒谎说。

　　这时系统提示虚弥将进入维护阶段，对玩家致歉后提醒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