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先生，这个案子，过去了十几年，凶手都已经枪毙了，除非侯康永自己承认，证据，不好收集啊。不过，我们会尽力的，回去立刻就去研究一下高飞的案子，……。”

　　孟雪慧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高飞故意杀人案的判决书：她在华夏裁判文书网上有账号，找个判决书不难。

　　小奶嘴之死，卞江讲的很详细，很生动，孟雪慧听得很，惊心动魄，但是，没证据：就算他们找到了那把刀，而且刀上还留有小奶嘴的血迹，只能说明它是作案的凶器，嗯，可能是凶器，别的，什么也证明不了。

　　十几年过去了，刀上不可能再提取出侯康永的指纹，而侯康永小日子过得很不错，想必对坦白从宽，兴趣不大。

　　至于卞江的证言嘛，嘿嘿，听说过伪证罪吗？

　　“呵呵，关总有大本事，老侯那人，开了十多年的加油站，钱也挣得够多了，……。”

　　卞江不是法律职业人士，不清楚伪证罪，不过他也明白，现在想把侯康永定成故意杀人罪，基本上不可能。他的请求，或者说，打算，也从来不是通过正规渠道立功、减刑、保命。卞江想的是，让关峰以那把刀为把柄，从侯康永那里敲出一大笔钱来，替自己买一条命。

　　“呵呵，老卞，你就不怕我，拿到钱，不办事？”

　　敲钱、买命以及高飞案子的具体技术问题，都绝对不是小事，三言两语说不清，要等孟雪慧看过了材料再说。不过，关峰对卞江的做法很好奇：就算自己能从侯康永那里敲出钱来，一定要替卞江买命吗？

　　卞江这条命，全靠钱买的话，根据目前的行情，七位数肯定是打不住的，至少一开头的七位数不够，那可不是一笔小钱：哥们长的这么，忠厚老实。

　　至于关峰能不能从侯康永那里敲出钱来，之后要不要替卞江买命，最后能不能买下来，那是另外一码事。

　　关峰能确定，卞江没有撒谎。至于死了的高飞能不能翻案，想翻案，他们需要做什么工作，那是下一步的事。

　　“我怕。可惜，再怕我也没办法。我看得出来，关总，不贪心。关总是个，讲究人。”

　　卞江以前根本不认识关峰，而律师这个行当在社会上的名声，嘿嘿，不提也罢。怕，卞江肯定是怕的，否则的话，他早就讲出来了，何必等到今天。

　　侯康永不是胆小如鼠的傻白甜，而是心黑手辣的老江湖，关键是，侯康永有钱有势。仅靠自己空口白牙的几句话，和一把十几年前的老匕首，关峰要从侯康永手里敲出钱来，想来并不容易，至少，危险性不小，成本也会很高。而卞江，没有任何看得见的手段约束关峰必须如何如何。

　　关峰高兴的话，拿那笔钱买几个登喜路打火机玩玩，卞江，也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默默地流泪。当然，他还可以在心里或者大喊大叫着，骂几嗓子。

　　甚至，关峰和侯康永联手，让卞江和谢勇一样吃一顿丰盛的过年大餐，技术上也许更简单点。关峰本人的收益，也许比替卞江买命，更丰厚。

　　不过，卞江既然选择了关峰，当然有自己的依仗，或者说，有自己的小想法，讲究人三个字，就是卞江的本钱。

　　“老卞，我贪不贪，也是阿宝告诉你的？”

　　哥们当然是讲究人！关峰笑眯眯的点了一根烟，心里却升起一阵杀机：崔秋风如果嘴巴那么大，就可以去死了。

　　其实，仅仅就崔秋风的抢劫案来说，关峰和崔校长的交往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是，毕竟还是有一些东西不宜公之于众，比如小羽那张潇湘汇的购物卡，以及孟雪慧九十九万的小红包，关键是，大嘴巴之人，太危险。

　　“阿宝又没见过关总，哪里会说这个。孟律师这么年轻、漂亮，换成我是关总，早就，忍不住了，……。”

　　不料，关峰贪不贪，卞江的看法却和阿宝无关，他有自己观察人物的视角：孟雪慧在任何标准下，都是一个美女，而关峰和孟雪慧虽然，很默契，很熟悉，很亲密，但显然没有突破男女之间最后那道门槛。而且，卞江还能断定，孟雪慧绝对不会拒绝关峰。

　　事实上，拒绝老板的女助理，卞江根本没听说过，当然，拒绝老板的男助理，他也没听说过。

　　既然美女当前，关峰都能忍得住，这也勉强算是，不贪吧，至少，是个，嗯，讲究人。

　　对自己的判断，卞江讲不出一二三四的大道理，但绝对不会错，他有这个自信。

　　“哈。老卞你真会开玩笑。行，我回去抓紧时间研究一下，你放心，我会尽力。不过，你自己也小心点。”

　　我擦！老卞你这蹊径辟的，也太另类了点！对卞江独特的视角和诡异的逻辑，关峰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奶嘴的案子，卞江讲的很细、很啰嗦，出了看守所，都快三点多了，得，这不早不晚的，还是去人家烟火凑活一顿吧。也许是被卞江的判断羞到了，也许是心情不好，孟雪慧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低着头看高飞的判决书：判决书，她已经下到了手机里。

　　裁判文书网的年费，是所里统一缴纳，孟雪慧不心疼。

　　到了人间烟火的小包厢，嗯，包厢是孟雪慧订的，菜也是她点的，只是给关峰点了足够的牛羊肉。她自己，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而且，孟雪慧很罕见的陪关峰喝起了三十年的汾酒：平时，孟雪慧都是喝红酒的。

　　事实上，关峰在人间烟火吃肉，根本不用点，吃多少上多少，先记账，到时候一起算。

　　“孟雪慧，你少喝点。小混混的世界，和普通人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是卞江，你不要想太多了。”

　　杀人案子，对律师而言，应该不算什么，但一把匕首能留十几年，关峰不知道孟雪慧是什么感觉，他只是希望，孟雪慧别喝的太醉：喝醉酒的美女，实在是个麻烦，大麻烦。

　　“峰所，我没事。我长这么丑，不会有人对我有想法的，更不会忍的很辛苦，……。”

　　一把匕首保存十几年，碰上这事吧，不想太多，是不可能的。不过，这就是律师的工作，孟雪慧没什么好抱怨的。可是，大过年的被一个死刑犯，一个毒贩子嘲笑，嗯，孟雪慧感觉卞江就是在嘲笑自己魅力不够，她还是觉得很没面子：她现在就想知道，关峰，忍的，辛不辛苦。

　　“哈。孟雪慧，讲讲高飞的案子。”

　　关峰心里也很郁闷。至于孟雪慧长得丑不丑，自己忍的辛不辛苦，这个，嘿嘿，长相有风险，谈论需谨慎，咱还是说说案子吧。十几年前的杀人犯，安全些。

　　“峰所，根据判决书，高飞的案子，……。”

　　加起来喝了半斤多的汾酒，孟雪慧的心情，终于好了点，开始履行自己助理的职责。

　　法院审理后认定的事实表明，高飞是小奶嘴的老客户，之一。案发当天晚上9点过10分吧，高飞找小奶嘴，按摩了一下，完事之后因为费用的问题，两人起了争执，高飞一怒之下杀了小奶嘴，逃离了现场。

　　后来高飞想起自己按摩的时候，嗯，没采取必要的预防措施，小奶嘴体内可能会有自己的DNA。十一点左右，高飞又回到按摩店，清理了现场，主要就是拿水把小奶嘴的尸体，清洗了一下。然后，第二天，就被抓了。

　　案子的证据，主要就是小奶嘴体内残留物的DNA检验报告：高飞毕竟不是职业杀手，干这事没经验，拿水冲了一下，没冲干净，小奶嘴体内提取的残留物，检验出了他的DNA。以及小奶嘴的尸检报告：她的死亡时间，在当天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之间，准确的说是，很大可能是在十点前后。

　　而附近路口的监控，和高飞相应时段的手机轨迹，以及通话记录都表明，高飞那段时间，就在附近晃荡，和小奶嘴打过电话，而且两次进入过小奶嘴按摩店。

　　总之，按判决书上写的，本案当然是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锁链，排除了一切合理怀疑。高飞犯故意杀人罪，其罪当诛。

　　事实上，最后，高飞也确实被诛掉了。

　　“峰所，这个案子，我认为，有三点需要特别注意，……。”

　　所有的有罪案件，判决书肯定都是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不过，孟雪慧知道该怎么看一份判决书。

　　高飞的判决书，第一个证据缺失是，杀人的刀，没找到。而第二个不同寻常之处是，判决中没提坦白情节，也就意味着，至少在庭审中，高飞，不认罪。

　　而第三点，就和案子本身关系不大，属于案外因素，本案的公诉人，是他们的老熟人，罗俊戎检察官。

　　“孟雪慧，你是明天的高铁票吧，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擦！看老罗你这运气吧！一听作案凶器，也就是那把刀没找到，关峰心里有九成九的把握，小奶嘴就是侯康永杀的，高飞，绝对是是冤死鬼。

　　至于接下来怎么处理，嘿嘿，这个，他也是很为难。

　　先不考虑要不要为高飞翻案，以及翻案的难度，或者说，翻案的可能性，只说一旦真的翻案，罗俊戎这个检察官，估计也就到头了。就算领导不追究，罗俊戎能免于被开除、免职之类的处分，他自己，估计也没脸继续干这个公诉人。

　　仅此一点，关峰，就要慎重。

　　罗俊戎，那也是个讲究人啊。

　　而且，亡魂归来、真凶归案这种事，一旦闹出来，公检法从上到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霉。

　　“我，我想回家看看我爹和我娘。不过，只要峰所一个电话，我，随叫随到。疾风外卖，风雨无阻，……。”

　　对卞江，无论关峰是准备拿钱买命，还是立功保命，都不是三天五天的事，至少年前几乎什么也做不了。孟雪慧还是想回家，安安心心过个年，嗯，安安心心估计有点难度，但至少可以，平平安安过个年。

　　“哈。多陪陪父母，孟雪慧，你比我强。行，从现在开始，你放假了，忙自己的事去吧。新年快乐。……。”

　　案子再重要，也比不上陪父母过年，对孟雪慧的选择，关峰还是很欣慰，摸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小红包递给她。

　　“谢谢峰所。新年快乐。峰所，你教我，背古诗吧。”

　　所里的奖金已经发过了，数目，孟雪慧很满意，这个小红包，其实一万块的红包，一点也不小，关所长就没有小红包，总之，就是关峰个人发的，嗯，压岁钱了。孟雪慧也不和他客气：老板给助理发压岁钱，天经地义啊。

　　卞江的举动，和关峰背劝学诗有关系吗？孟雪慧不能肯定，但是，她知道，换成自己一个人，卞江有九成的把握不会说出那把刀的事。原因孟雪慧讲不出来，但她就是知道。

　　“傻丫头。好好回去过年吧。”

　　华夏人想背诗，是不需要人教的，只是需要坚持，或者，还要在其他乐趣中适当的取舍而已，关峰感觉，背诗更多的，是一种气质，而不是能力。

　　也许孟雪慧确实有很多事要忙乎吧，也许她只是心情不好，两个人又随便扯了几句，彼此敬了一杯酒，她就借口回家收拾行李，把关所长一个人扔在了人间烟火的小包厢。

　　等服务员把高飞的判决书打印了送过来，关峰点了根大雪茄，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可惜，他感兴趣的信息，几乎完全被判决书屏蔽掉了。

　　说实话，关峰实在是不想现在打扰罗俊戎，先让他过个安心年，一切等过完年再说，这才是朋友之道。但是，华夏人过年，又不仅仅是吃饺子、喝酒、发红包。走亲访友，各种聚会也不少。过年，也是华夏人很重要的社交机会。也许让罗俊戎早做打算，在过年期间做点功课，对他更好吧。

　　“嘿嘿，看老罗自己的运气吧。”

　　最后，关峰摸出电话，决定把选择权交给罗俊戎，一切，看他自己的运气。

　　年前年后，每个单位都是正事干不成，但杂事多得要命，晚上的应酬更是不少。罗俊戎只是不喜欢一大桌子乱七八糟人吵吵闹闹的喝酒，两三个聊得来的朋友小酌一杯，谈谈各自喜欢的话题，他还是很享受的。因此，接到关峰晚上就两个人喝一杯的电话，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得！这下好了，关峰连地方都不要动，他懒得再换一家店子了，也懒得再重新编辑短信，晚上接着在人间烟火吃吧。

　　不过，一进包厢，罗俊戎有点傻眼：我晕！包厢里，真的只有关峰一个活人。罗俊戎自己，带了上次夜雨潇潇那个年纪稍大的菁菁美女。

　　这大过年的，又没有什么事，两个大老爷们傻喝酒，那还不如在家吃碗面条，怎么也要找两个安静的美女倒酒吧。

　　不找美女倒酒，罗俊戎也无所谓，他和关峰两个人傻喝，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既然不找美女倒酒，你短信中说什么女朋友自备啊。开玩笑，也不是这个玩法吧。

　　“哈哈，罗总是越来越年轻了啊，……。”

　　我晕！老罗你什么时间也玩起了这个调调！菁菁，关峰依稀还有点印象，不过，小羽，她回家过年了啊。而且就算她还在星城，古总也未必愿意见到以前的，嗯，同事：毕竟小羽现在已经是古总了，不再是夜雨潇潇的艺人。

　　无论再多的人说什么笑贫不笑娼，但以关峰的经验，小羽非常痛恨别人提起夜雨潇潇的事，至少当着关峰的面是这样，嗯，是当着所有关家人的面：关玉坤和费诗婷，甚至关影浅，都去过永盛酒厂，也都见过小羽。

　　至于短信中的女朋友自备，关峰是把上次发给余群诚的短信直接复制过来，他不过是，忘了把那几个字删掉罢了。

　　“关总好，很久没看见小羽了，……。”

　　菁菁略带几分幽怨、半真半假的白了罗俊戎一眼：看人家小羽都有了一个，暂时的归宿，老罗你要，努力啊。

　　她比小羽大几岁，这一阵子，和罗俊戎来往不少，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王八看绿豆，对眼了。

　　菁菁也知道，小羽成了古总。

　　“嗯，过年好，小羽回家过年了。坐坐，上菜。美女喜欢吃什么，自己点，不客气，……。”

　　既然罗俊戎带了美女，作为请客的主人，一个人就显得很别扭，那自己也喊一个美女吧。但是、可是、然而，关峰想了一圈才发现，自己，还真没有合适的人喊：不是说他应酬时完全没接触过这个圈子里的女孩，而是，他没留人家电话，都是在场子里临时抓的，碰上谁是谁，完事就忘。来往两次以上的，一个都没有。

　　人间烟火KTV里的公举，他面熟的不少，喊下来三五个不难，就是一句话的事。但，真不合适。

　　总不能把大师姐喊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