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KE-GOU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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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拉斯托一路上心绪不宁。

　　他一直在翻来覆去思考一个细节：先前在第七大街的欧西迪酒馆等待铁臂大师时，他和拉塞尔校长聊起了自己的老本行——没错，拉塞尔觉得是海盗，但其实是水手。很少有人知道阿拉斯托曾经做过水手。而当他正为改行做炼金术士感到叹惋时，恰好赶到的铁臂大师却说，“（过去的那些本事）能用得上”。

　　真不知道铁臂大师何出此言。莫非去布里克部落还需要走水路，需要他来驾船？开玩笑，荒山满地的石头，哪儿来的水路。

　　“小伙子，回神啦。”拉塞尔·罗恩一如既往地操着戏剧腔，跟做法事似的呼唤着。

　　“小伙子？”

　　“——哈？”阿拉斯托一个激灵，又接着在前面为他开路，“您是叫我啊？……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被叫做‘小伙子’，还真有点不习惯。”

　　“你这家伙。我说，前面的路可越来越陡了，”拉塞尔唇边的胡子都抖动起来，“你再不留点儿神！”

　　“越来越陡？”阿拉斯托一歪脑袋，“临近海边不是应该越来越平缓吗？咱又没直接翻山，都是绕着山麓走的！”

　　“一看你就没有来过布里克。”拉塞尔故作神秘地一微笑。

　　“原来这里也很平坦开阔的。但是我们矮人……连我自己也不太明白，矮人总是喜欢折腾石头：不是开山挖矿，就是雕刻立碑，愣是把这里弄得沟沟坎坎的。”

　　“行吧。”阿拉斯托不知如何回答，用力拄了两下登山杖，拖着行李攀登到一处石丘顶上。果然，绕过了克古拉斯矿山最繁忙的矿脉，再往东去仍是一片雄奇险峻。难以想象矮人们究竟在这生活了多久，竟然有比肩造化的功夫。

　　“校长，我还一直想问您；克古拉斯矿场主的位子您是真的一天都没有坐过吗？还有，铁臂大师所说的‘争夺继承权’又是怎么回事？”

　　“嗨哟，你能安静会儿不？”拉塞尔又拿起了强调，“这正赶着路呢，你要我现在跟你解释那么麻烦的事情？”

　　“回到部落以后再说吧。有些细节我也记不太清了，总之那可是一场可怕的较量。”

　　不知不觉中，矿山的车道基本已经断绝，就算想走大路也没辙了。全靠自己开路。远在克古拉斯城中，随意凿一块岩土就好像带着亮晶晶的光似的；到了这里就更不用说了。阿拉斯托走几步边弯下腰一通翻找，满眼期待地能淘到什么值钱物件。

　　“干嘛呐！”拉塞尔不悦道，“一路上不是瞎想就是瞎找，就不能看着点路！”

　　“我这也是惦记着我专精的固体炼金术嘛。”阿拉斯托振振有词。“托别人送物料来，和亲自去山里收集还是大不一样的——顺便找一找金刚石来弥补被马尿泡掉的那些。”

　　拉塞尔：“……”

　　这个疙瘩是过不去了是吗，阿拉斯托先生。

　　“你财迷的毛病是不是也是当年干海盗时落下的？”拉塞尔口不留情。“歇着点儿吧，等到了布里克之后肯定能弄到比那更珍稀的物件……”

　　“——哇，那底下发亮的是什么？”

　　阿拉斯托完全听不进去，被某处散发的幽绿色光吸引了过去。他是在一处深壑边上发现的，而这里也不是单纯的深壑，下方分成层层叠叠的狭窄平台与断崖，石桥连得纵横交错。甚至分不清是天然还是人修的。他们本来就在紧贴着一处山崖行走，地势险峻，偏倚一步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拉塞尔身为矮人重心稳固，可阿拉斯托就不同了。他身材瘦高，也不像精灵那样善于攀援。真叫人捏把汗。

　　“看什么东西出神啦！”拉塞尔龇牙咧嘴催促道，“快走！”

　　“别急嘛。”

　　阿拉斯托是个好奇的性子。倒也不是完全为了找值钱的宝物，他忽然想起了先前在弗林特家族旧宅中看到的油画：色彩略显单调的，画了许多嶙峋的岩石，还有一个孑然独行的身影的画。那描绘的是不是就是这一带？

　　“校长，您还记不记得弗林特少爷是什么说那个传说的？”阿拉斯托一边蹲低身子一边问，“将人类城市与矮人部落联合起来的……医神？”

　　“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拉塞尔真有些急了，“快走啦，别一会再掉下去！”

　　“我知道，您别——”

　　“啊唔！”

　　“……”

　　其实我们也早该知道会这样吧。阿拉斯托揪着石缝里的一根草做支撑，却不料将它连根拔起，翻身滚落下去。下面不算很陡峭，但是非常深，谷底都是一片黑色。

　　“臭小子——！”拉塞尔挤眉弄眼怒骂，“带你出来，反而还要老夫照顾你了！”

　　“等着，我这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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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海德罗根炼金学院，餐厅。

　　“喏，正好。”守卫队长莫德克斯把钱币递给厨娘，从她手里接过一袋椒盐炸鸡。

　　“谢谢，今天又买这么多啊。”金发厨娘死性不改，仍旧穿着那条勒紧的围裙，手肘撑在柜台上托着腮，“最近椒盐炸鸡卖得可太好了。”

　　“看在你这么照顾生意的份儿上，队长大哥，跟你分享个好消息啊？”

　　“哦？是什么？”莫德克斯一脸笑眯眯地装起傻来。

　　“那个教固体炼金术的阿拉斯托教授对我有意思。”

　　莫德克斯：“……”

　　“真的假的！”他假装惊讶。

　　“他那天到我这来买了满满一大袋——比你这还多！”厨娘潇洒地一甩长发，“竟然还说什么，‘是为了一只小精灵’。”

　　莫德克斯：“…………”

　　什么叫死性不改啊。

　　“我就顺势逗了他几句。你猜怎么着？”她说得煞有介事，“他那个害羞劲儿哟，匆匆忙忙地丢下钱走人了！”

　　“我想也是。什么小精灵啊，”厨娘无奈摇摇头，“除了我，难道我们这儿还真有精灵？就在我们学院里住着不成？”

　　“呃……”莫德克斯抓抓后脑勺，“嘿！你还别说，现在还真没有。”

　　“得嘞，那你一个人在这慢慢高兴吧，我先走了。兄弟们这是让我出来买下酒菜呢。”莫德克斯强忍住笑，“这件事私下里说说就行了，也别太大张旗鼓哦。”

　　“对了——我再给你二十铜，记得炖一碗红烧猪血送给基娅拉副校长。算是开她个小玩笑。”

　　乔格突然失踪了，但莫德克斯与兄弟们仍然保持镇定。我想他们一定是觉得“不过就是翻墙出去躲几天，到时候还会回来的”那样简单。但由于某些“老南瓜”的存在，或许还是应该制造乔格还在这里的假象。至少他这么认为。莫德克斯拎着一袋椒盐炸鸡去钟楼绕了一圈，碰上好几位重要人物；而后像模像样地绕到宿舍区去，摸向一间小仓库。

　　“哦，是队长回来了吗？”躲在里面的一名守卫打开门。

　　“是我。快，进去！”莫德克斯拼命使眼色，轻声但动作夸张地进门，把酒瓶与下酒菜搁在大木桶顶上。他的十几位兄弟在里面挤成一团，满屋的汗臭和烟味。

　　“您这也算是带我们忙里偷闲吧，长官。”

　　“少废话了！”莫德克斯盘腿坐在地板上。“难得有点好日子过，还不知道谢谢老子！”

　　“唉，为了这一点儿黄货，整天这么演戏当线人还真他……的累啊。像老子这么又机灵又帅气还有点块头的家伙，应该找个风光点的好活计才对。”

　　众守卫：“……”

　　“不过先说好。”莫德克斯收敛笑容，“放松归放松，上班站岗时还得给我上点儿紧，听见没有！那新校长虽说带了不少亲信来，可我几次去都听到他们议论什么‘要回老家’的事情。不知道是要调什么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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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克古拉斯矿山之南。

　　拉塞尔学聪明了。他把拐杖扔下去探探深浅，从行李中翻找出一捆长绳子一头在岩角上系紧，再吊着下去。幸好它足够长。

　　“阿拉斯托？”他左右环视一阵，捡回拐杖。

　　“阿拉斯托？人呢？”

　　“……在这儿，校长。”他躺在一处稍平整的地方，有气无力地举起手来。看样子没什么大碍。

　　“瞧你这事闹得！”拉塞尔嫌弃道。“摔到哪里没有？”

　　“感觉还行，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内伤。”阿拉斯托索性赖着不动。

　　“那倒也麻烦。”拉塞尔直摇头，“算了，都到这来了。我在这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东西可用。”

　　深谷某处似乎真的在发出幽绿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