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你真的没有必要陪我来此……其实我一个人,勉勉强强应该也是搞得定的。”
“感情的事情就不要勉强了。”
“这哪里是感情的事情……”
“于我来说当然就是感情的事情了。”飘摇黯淡的街灯下是东方白没所谓的轻笑。“你说人家从遇见你开始,心就像跌进深深湖水似的,推不开躲不掉,心控制不了地一直想往你身上靠……这你可叫我怎么办好。”
“……”
——夜晚是华山的夜晚,城镇是华山脚下的城镇,不过是稍微远些的那一片。华山下商业贫乏所以官道稀疏,这条城镇尽头的长街算是任何想出华山的人的必经之路了;说来也奇怪,明明远处的市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但这条萧条的长街却空无一人,甚至连街灯都灭了一大半,显得街上阴森得很,看起来好像已经事先被安排好了的电视剧片场似的,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戏。
正当盛年的剑客和清丽宁静的教主一起坐着的是某个空荡茶摊边缘的桌椅位置。“……你说杀人难吗。”
“挺难的……时代变了,这年头有机会的话最好还是做个守法百姓的好。”一身鹅黄襦裙的东方白托腮说,百无聊赖地侧靠着木椅,看看身侧小桌对面正襟危坐的令狐宗——这场面要是在东瀛,估计剑也会规规矩矩摆在面前地上。“我记得你手上是沾过血的,没理由这么紧张。”
“我不紧张,我只是很无奈而已。”令狐宗真情实感地板着脸。“……东方,我没有一次是愿意做这种事情的,这次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前几天嵩山剑阁第三大弟子[小嵩阳手]杨振带着气宗几个人上华山,去找你师父的茬的话,我们也不会不得不像现在这样,守在他出华山的必经之路上。”东方白淡淡地截了他的话。“你我都知道这杨振是前几日我在你们正堂上唯一一个没杀的活口,决不能让他活着回嵩山吐露半个字……他一死,就根本没人能证明他带着气宗上过你们华山,嵩山就是想找你们华山的事也无迹可寻。”
“我知道这些道理,东方。”令狐宗抿了抿嘴,长叹一口气,握在腰间剑柄上的手换了个姿势。“我只是无奈,人何苦要把其他人逼到这个地步。”
“你不用无奈——你今日在此埋伏,截杀杨振,是为了保全你们师门。再说你若提了杨振的人头回去,你师父绝不可能再对你这几天的行为埋怨出半个字来,名正言顺又利己。”东方白继续淡淡回答他。“我今日陪你在此埋伏,是因为杨振见多识广,见了我的出手或许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可能猜出我的身份来;就凭这一星半点的可能,我自己也不可能让他活着回嵩山报告的。”
“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令狐宗笑,但没顺着这话多说。“杨振那队人一时半会就会经过这里……他自己是嵩山的人,但那些随行却都是外包的。”
“嵩山外包的人,其实也就等于嵩山的人了。”东方白说,侧眸看一眼令狐宗。“你想让我放外人一条生路?”
“我没法让你跟我做一样的事情,那样的话是对你的观念和利益都不敬。”令狐宗闭着眼睛,慢慢地说。“……但我确实不想划开那么多人的咽喉。”
“你要是每次都这么赤子之心的话,以后在江湖里成不了大业的——灵枭寺那些张口闭口慈悲为怀的大高僧,手上还不都是性命无数。”东方白回过头去,随便瞥一眼头顶吱呀作响的生锈街灯,姿态很是年轻地撇撇嘴。“……我当然可以不拿那么多人头,无非就是装模作样地多演几十招再把他们挨个打残而已,这样他们逃出生天日后往外讲的时候,听起来也不会太玄奇。”
“那真是辛苦你了。”令狐宗终于对东方白笑笑。“……你要是不方便露圣殿武功的话,不如我临时教你几招华山老拳的套路。”
“不妨事。”东方白也笑。“我哪怕用如今江湖里最潮流通俗的通背拳套路去跟他们打,也够几百招都让他们碰不到一下衣服的。”
令狐宗点点头。“要是真坏了衣服脏了鞋,回头我给你买一套。”
东方白没忍住莞尔。“你拿你那点江湖大侠的零花钱给我买衣服买鞋啊?华山外面物价可不便宜。”
“江湖大侠的钱就不是钱了?”
“是是是……你若是给我买衣服买鞋,我一定正儿八经好好穿,天天穿。”东方白扬扬眉。“不过我们明天中午就从分坛出发,踏上回程了……之后你可以买了新衣服邮寄过来,教区内官道坦途,很少丢件的。”
令狐宗抖着眼角。“收件人就大大方方写东方白?”
“你敢写,他们也不敢送的——你写我妹妹的名字就行,林之夏,之前跟你说过了。”
“我知道了。”令狐宗微笑扭头,一双眸子看向长街不知道是来处还是去处的尽头。“唉……此番一别,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相见了。”
“你永远知道我在哪的不是么。”
“但你却不知道我在哪。”令狐宗一本正经。“……到时候[你连想往我身上靠都不知道该面朝那个方向,这你可叫我怎么办好]。”
“……”东方白故作淡定,却稍微捂下自己半边脸。“你是跟你小师妹练出来的这些话?”
“那倒没有,她就算情窦初开也不单冲着我一个人的。”令狐宗笑笑,后脑勺顶着墙,斜过头来看着东方白。“我觉得你好歹也得承认承认,我有时候也是会……”
“别说话——你听,有人来了。”东方白的手忽然覆上令狐宗放在桌上的手,示意地按了一下。“你看……要么单挑杨振,要么单挑那一群护送,你选哪一个?”
…
杨振是个老江湖。
老江湖的意思就是在这个自称江湖的大染缸里已见过太多肮脏和凶险的人,最后自己也变得肮脏凶险起来——这类人通常是不怕鬼神的,但很怕刀光剑影,因为被鬼吓死的人捕风捉影,但剑下亡魂却几乎每天都历历在目,每天都有可能刺到自己头上来;所以纵然杨振号称当代武林中流砥柱的嵩山出身,身后又跟着一队高价聘来的随行护卫,但走到这条长街上的时候,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打怵的。
因为长街上有剑。
少侠的身影,不动如松般地立于长街正中,壮实成熟的轮廓却被街道尽头的灯火拉伸变长,衬托着满街的夜晚迷雾化成阴森沉默的形状,不信鬼神的江湖人也必然忌惮着这形状手中的长剑三分:华山脚下遇上这比寻常款式长三分的华山剑,对无论谁而言都不是个太好的兆头,在杨振眼中其实也是如此。
于是他面前拦路人的几丈外就站定脚步,凌厉地提气开声。“来者何人?!嵩山行路,道上的朋友莫要蛇口吞象。”
对面手执利刃的剑客身影纹丝不动。“我不是什么道上的朋友,尝尝大象肉又不犯法,是不是。”
杨振冷笑。
他的江湖经验足得很,对这种没话找话式的拦路,当然知道没必要继续贫嘴下去,手往后一招。“打!!!”
武功平平但胜在人多且不太怕死的手下们纷纷亮出兵刃,倾巢出动:然而就在所有人往前冲出第一步的一瞬间,一阵无比压迫冷漠的气息从背后传来,所有人的余光仿佛都看见了无边无际的红影一动,还没来得及回头,就风一般降临在他们之中;被匪夷所思的内力所催动的红影中挟裹人影,鹅黄素白,纤细苗条,竟然是个女子。这女子落地的第一击不是招式,就只是硬生生的砸地而已。
一力降十会,砸地的冲击波就已经把所有本事低微的爪牙震倒,只剩一个风中浮萍般尚志坚持的杨振;场中红影愈发浓郁又遮挡视线,几乎已是红雾,光影中的东方白再一动,已经闪到还没站稳脚跟的杨振面前,直直地推出一掌。
这一掌压根就懒得伤人,只是把杨振整个人都推飞数丈,如断线风筝般跌落到远处的令狐宗面前;令狐宗不动如山地立在原地。
他手中的华山长剑已呼啸出鞘。
并不是华山剑法,而是从冯清郁那里学来的那套几已失传的破剑之式,只攻不守,先发制人,唯快不破。凌厉的第一剑已经堪堪指如杨振的咽喉,被对方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极限无比地躲开;杨振在空中拔剑,开合回旋,一套自傲已久的嵩山剑法疾风骤雨般打向令狐宗的下三路,却没有想到对方依旧根本不守,唰唰唰连出五六剑全指向自己的咽喉。
杨振头皮发麻。
他已经认出了令狐宗的身份,却实在没想通对方究竟是神经真的冷静僵硬如钢铁,还是从哪里学来这套玩命的一换一武功。他是老江湖,他一点都不敢赌换命,只能撤剑自救,转眼之前踉跄着被令狐宗的剑影逼得连退七八步,却更加绝望地听见背后打手们的惨呼。
他根本不敢回头看,背后的场景恐怕足够让他头皮发麻到心肌梗塞,毕竟他基本已经知道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了。
——月下死寂的长街上蔓延开来一团无源无本的浓郁红雾,不是鲜红是暗红,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什么特殊道具还是神功,抑或只是东方白自己实在太快而晃出的残影而已,但这一次又好像都不是的;不停变幻的红雾之间只看得见东方白在打手群众的淡色身影如鬼如魅,飘忽来去直似轻烟,一团红影滚来滚去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她每一次闪动,都有人被无法形容的巨大力量打出红雾去,远远地被击飞几丈才死猪般跌到地上,多处断骨又心肺震荡,再也爬不起来。
余下的打手们连声嘶喊,声音中愤怒惶急。所有人被逼被吓得都红了眼,竭尽全力地杀招全出,一拥而上的蠢笨配合连会不会打到自己人也不管了。怒喝声剑刃破空声暗器出趟声混成一团,在死寂长街上回荡,却都死死地被憋在那团红雾里,听来看来只是更加瘆人;化作一团红影的东方白半点声息都没有,竟也不像是在认真地见招拆招,大多数时候闲的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每随便转一会儿才才略略出手一下,每次闪动都有一个人惨呼飞出倒下三连,此刻又飞出一个来。
这人是真的倒霉,被东方白轻描淡写地扔了出去,却撞到了红雾前正和令狐宗激斗的杨振身上,还是脑袋撞脑袋的。
杨振一阵头晕目眩,后脑勺一撞之下几乎失聪失明,再也顶不住面前令狐宗那同样越刺越快的破竹之势。恍惚晕眩之间手臂已经中了一剑,嵩山剑反手飞出;他踉跄的整个人被令狐宗贴身上来补上一脚,直直踹中正面丹田,往后结结实实地倒去。正好倒在后面的东方白裙旁。
后面的红雾早就消散了,只留一地生死不明的黑衣人,和场中安安静静收袖站定,看向这边的东方白。
她确实是足足打够了五百多招才放倒这些人的,毕竟五百多招按理说得花上半个时辰才能打完。
……只是刚刚商量的时候,忘记了自己出手比较快这件事。
“嵩山真小人一贯无耻,想方设法坏我师门。”令狐宗咬着牙上前,一脚踩住地上杨振的胸膛。“……阴谋诡计,不堪入目。你今日一死,不妨在黄泉路上多等等你师门上下!”
杨振的致命伤其实是后脑勺那一撞,七窍流血,本来也没救了。他在地上象征性地扑腾一下胳膊,像是还想蹦几个字的遗言。令狐宗哪里有兴致等这点套路,剑光一闪,已划了他咽喉。
东方白的内劲无声一动,把飞溅出来的那几滴血吹飞方向,没有沾到二人衣服上;这埋伏一战平息,回头看整条长街,遍地血迹和痛苦呻吟,打手们在尘土地上龟缩一团,生死不明。
其实并不是多么美的场面。
这一点也算不得侠肝义胆荡气回肠……江湖之美本就是很空中楼阁的事情,喜欢看刀光剑影就必然带作呕鲜血,爱恨情仇往往又必定伴随生死离别,凡事都有代价。“……我其实不爱看这种场面。”
“因为你觉得他们也都是有爹娘的血肉人?”东方白最后看一眼整条凄惨的长街,没什么反应地回过头来。“我留了很大的手,应该没死几个……这种程度还是都死了的话那说明真的不适合出来走江湖,这没办法怪我的。”
“你终于想错了一次,我这辈子怪你什么也不会怪你杀人多少对错的——我不在你的位置,如何能知道你见过多少鬼神人心和血肉模糊。”令狐宗叹息,伸手拍了拍东方白的肩膀。从东方白身边走过去,蹲在杨振的尸首面前翻东西——他不是割人头的人,从杨振身上带样东西回华山以证死讯也就是了。“……只是如果这是一种生活的话,我真的很想逃离这种生活,但又想不出出身和师门既然已经如此,不过这种生活的话,今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进行下去。”
“没几个人站在路口就能知道每条分支后面有什么。”东方白略略提一提襦裙,在令狐宗身边蹲下来,看着他认真翻找东西的侧脸:男人认真的样子很迷女人这种事,在翻找死尸的时候大概确实也不例外。“……只是你嘴上常常念叨着这种话,未免也太显老了。”
“这种话是四十岁才该说的吗?”
“是六十岁才该说的——没到六十谁敢闹着金盆洗手笑傲江湖的。”东方白淡淡地笑。“你多做些年轻男人该做的事情,心里就不会这么像个糟老头子了。”
令狐宗不答——他翻了半天,从杨振胸前翻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四字。嵩山近年来有钱,订做玉佩和徒弟们做信物也不奇怪。他收好了就站起身来,挽挽袖子,转过来面朝东方白笑笑。“年轻男人该做的事是什么?”
东方白转着眸子想了一会儿,弯着嘴角,伸手去毫无内力地拍拍令狐宗沾灰的衣领。“年轻男人该给年轻姑娘买衣服买鞋。”
“买,一定买……这么一想也对,买了之后你总得找个机会穿出来看看的。要是你我两手空空地就此作别,那以后相见可不容易;绣春庄今年那件新款[海藏棠]如今就挺流行的,我看好多姑娘都在穿,你可别自己已经买一套了……”令狐宗被她逗得终于笑出声来,刚要接着说什么,眼睛却不经意间瞥见东方白背后地上的某样东西,脸色忽然一变。“小心……!!!”
东方白看着令狐宗的样子,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怔。
……当然没有发生男方推开女方自己挡中一发暗箭这样俗套常见的情节,令狐宗就只是很用力地把东方白推开而已——但其实那个瞬间哪怕后者有半点下意识地不信任的话,其实他都是推不动的;就在东方白被令狐宗推开的那个时刻,一只暗箭嘭地一声从地上某个伤倒之人手里的机簧中打出。
暗箭不偏不倚擦过东方白的脸颊,飞向更远处的黑暗里。
令狐宗大骇。
那个瞬间他的脸色很奇怪,惊骇的第一要素却似乎并不是面前的魔教教主竟然被伤到了这样的事实……但他的动作明显比思维的瞬间僵硬要快得多,在暗箭擦过东方白脸颊的瞬间他就已手按剑柄,随即一道亮光飞出,竟然直接脱手把剑扔了出去。
飞剑如虹,速度好像也没见得比暗箭慢多少。嗖地一声扎进地上那伤者的后心,把他活活钉死在地上。
那伤者被一剑穿心,哪里还有得救,象征性地抽搐一下四肢,咽气了。
“……唉。”东方白在令狐宗身后稍微捂了一下脸,无奈地甩甩手。“就说你这番不杀之仁心他们又感受不到,最终只能换来这种难防暗箭。”
令狐宗不答,只是眉头紧皱,大步冲过去拔起长剑来,立刻回头向东方白跑去。“东方你怎么样了?刚刚你脸上的血……为什么是蓝色的???”
东方白的身影停顿片刻。
——她一直没转身,再冲令狐宗回过头时才淡笑一下。“你都紧张出幻觉了?”
“没有没有,我刚刚看得一清二楚……”令狐宗忧心忡忡地快步走来,走到东方白面前时停住又怔住:面前人清丽的五官在月光下白白净净,别说血迹和伤口了,连半点尘土都没有。“……你的脸明明被划伤了?我刚刚亲眼看见那暗箭割伤了你的脸,你脸上的血是蓝色的……”
“好了,好了……你冷静点,再仔细看看。”东方白无奈地拍拍令狐宗的肩膀。“我总不能重新在脸上割个口子,给你自证清白吧。”
“是……”令狐宗犹豫不定,甚至还有点不放心地凑近了东方白的脸左看右看一会儿,给后者搞得有点尴尬紧张倒是真的。“还真的没事……算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本来也没事——走了,回去了。”东方白点点头,转身负手离开,示意令狐宗跟上。“明天上午杨振的死讯就会传遍整个华山区域,等到下午分坛才找官府来打扫这片区域,你不用特别担心……但等回了华山之后,你要怎么跟你师父把这事搪塞过去,就得看你自己的水平了。”
“放心吧。师父近来跟我一向不太对付——就是搪塞不过去,我也不会让他怀疑到你们这边半分的。”令狐宗在东方白身后,没忍住又多说一句。“……要不然你多呆一天再走吧?附近就有家绣春庄,我明天带你去试试衣服。”
“我明天真的得动身的:教内一堆事呢,耽搁一天回去就多累一天。”东方白轻轻笑。“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你们教区内的物流……”
“其他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东方白立定,后面的令狐冲差点撞上她;清丽的教主回过头来,在宁静月色下嫣然一笑,这是她很少有的表情。“……我跟你保证,过不了多久,我们大家一定还会再相见的。”
…
两道身影在直面长街的宁静月光下被拉得纤长无比,摇摇晃晃,平淡又稳定地晃向长街尽头。
地上有些伤势还算能自我容忍的人已经慢慢挣扎着爬了起来,走过杨振的尸首,一步步迈过染血的地面砂土,想找到自己的兵刃再离开——亡命之徒通常都没有钱,武器这种费钱东西自然能回收就回收。但另一些人确实已经死了,手中的兵刃也被这些劫后余生者不声不响地拿走,一个个步履蹒跚地离开长街,去休息或是寻医。
但打出去的暗器是没有人回收的,没价值也没意义。于是打进阴暗街角石阶上的那根暗箭,在月光下微微闪着光。
暗箭上的一抹蓝色血迹清晰可见,只可惜没人注意到这么小的东西,但动物却注意得到。
——于是一只银白色的野猫,从阴暗角落里不声不响地蹿出来,即使背对着月光也微微亮着一双海蓝色的眼睛。小东西踮着猫步走到那支染了蓝血的暗箭旁边,探头探脑地闻了闻,把这只箭咬着从石缝里拔出来,叼在嘴里转身一跑,连猫带箭地消失不见了。
这里静悄悄的,什么异常都没有,也都没有掉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