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只是个梦……

　　她发现她在甲板上睡着了，抬头，遮蔽月亮的乌云已经消失。银白色的月光温柔地弥漫了这片海，即使前面仍然有散不去的浓雾，她们也不必担心遇上暗礁。

　　梦里，她没有跑出萨格拉斯之墓。那时，她的眼睛还是银色；娜萨或许还没死。

　　实际上，她一路追捕伊利丹到了外域。现在她完成了她的复仇，伊利丹已经在她手下殒命，玛维利用他体内的恶魔之血凝结成了一块半透明的绿色水晶。

　　月神真的会照亮她们的路吗？谁知道呢。或许她曾经是高阶女祭司，但……她现在已经不再信任那个所谓的月之女神艾露恩了。月光，从未真正指引过她们。

　　“女主人，您醒了？”一个女猎手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我怎么会睡着？”暗夜精灵对睡眠的要求几乎低到了不需要的程度，玛维的上次休眠是在两周前——灰谷政变之前。她这样嘀咕着，不知道是在问那个女猎手还是自言自语。

　　“您太累了，这会儿一些姊妹也在休息，或许您可以去船舱内？我们在离诺森德很近的海域，夜里的海风会有些刺骨。”女猎手露出了一个微笑，玛维看着她，忽然感觉那个微笑和娜萨的面孔重叠在一起。但很快玛维否定了她的幻觉。

　　“不必了，”她抬头看着月亮，嗤笑了一声，“我去走走。”

　　她也不知究竟该何去何从。船，正在缓缓驶向破碎群岛。她要去那里，找娜萨，抑或是她的尸骨。想到这里，玛维忽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该死的罪犯，被世界遗忘、抛弃。但她仍然抱着莫名的祈望，觉得娜萨或许还活着。

　　如果娜萨还在，肯定会给她找到一条路。

　　这持续了几十年的复仇里，她最恨的是否就真的是伊利丹呢？玛维走下了船舱底层。这艘船是专门为看守者们设计的，玛维从地精那里买来了这艘船。被玛维利用他们自己体内的恶魔之血封印的恶魔猎手们，此刻正在这里沉默着。包裹他们的东西像是绿色的琥珀，他们是被琥珀包裹的虫豸。

　　“伊利达雷们……没想到吧，你们体内的东西，给予你们力量，同样将你们禁锢在这里。”玛维走过那些封印恶魔猎手的牢笼，到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前。

　　里面的是伊利丹，伊利丹的尸体。

　　灰谷之战，她几乎全军覆没，现在看守者已经所剩无几。她直到刚才，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不理智。那个梦境，是娜萨在警告她吗？可是后悔是没用的。或许她能补救什么？

　　他不过是仇恨的牺牲品而已，玛维感到有些惋惜。如果伊利丹不是这么特立独行，恐怕也不会死。令玛维不安的是，她总觉得，伊利丹还活着。她看着伊利丹脖子上那血液凝固的伤口，一时无言。这么久过去了，伊利丹的尸体一点腐化的迹象都没有，甚至那些墨绿色的纹身还偶尔会有光惑隐隐流动。

　　玛维为自己多余的担忧感到好笑，她的目光下移，发现伊利丹的有一朵小花，也和伊利丹凝结在了一起。

　　一万多年前，他戴着枷锁走进监狱，泰兰德将这个交给了他，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接下来，就传来了泰兰德嫁给了玛法里奥的消息。伊利丹用他那双已经失明的眼睛，对着这朵花出神了一天。为此，玛维很确信伊利丹疯了。

　　现在她更加确定。月神女祭司的美丽的确无法让人否认，甚至仅次于艾萨拉女王。但仁慈，呵，听起来真是讽刺。

　　到了中午，看守者们才靠岸。这里的遗迹已经成了废墟，但玛维在多年以前带人在这里追捕伊利丹时修建的牢狱还在。海地精们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比如宝石和金币，玛维用这些东西和他们达成协议，建造了一座巨大的行动基地，同样这里也是监狱，但比起以前那个简直就是艺术品。尤其是几个机关严密的囚牢，让玛维非常满意。但毕竟，在玛维离开后，这个地方沉没过一次，所以现在岩石墙壁上的某些地方已经覆盖了苔藓。

　　不知道萨格拉斯之墓现在是什么样子了呢？

　　“嘿！女士！真高兴又见到您，我还以为这座岛真的会永远沉没，不过现在看来我想多了，某种神秘的力量让它重新升起，我们终于能透透气啦！或许，您会需要帮忙？”一个浑身蓝灰色的海地精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他耸了耸他那个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大鼻子，蚕豆大小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我的确需要帮忙，小家伙。不过这一次我可没那么多报酬给你们，”玛维无奈地低头看着那地精，“你也看到了。”

　　“别这么说，我觉得您脖子上的东西就很不错。”

　　玛维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月石雕刻的项链，这东西发出幽幽的蓝色光芒，非常好看。但实际上，在泰达希尔到海加尔山，再到灰谷，这东西到处都是，月亮井边上的石子过久了都会这样，并不值钱，不过既然这只是交易，对方喜欢就好。

　　“是吗？我的船上还有一些，但你可能得找些帮手来一起做这些事。这次我希望你们充当一下搬运工。那些东西，可比你们大多了。”玛维解开项链，伸手递了出去。

　　“没问题！”

　　海地精接过项链，就快步走出了大厅，去找他的族人去了。

　　玛维骑着夜刃豹去了海岸边，看守者们正在将封印伊利丹的水晶从船里运出来。

　　当那些海地精将所有的恶魔猎手安置好，已经到了傍晚。玛维给了他们一大盒月石，他们如获至宝的样子让她感到有些抱歉，如果哪天他们知道这东西的真正价值，恐怕会找她讨债的。

　　现在玛维已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囚犯在她的牢狱中，仇人已经成了具被封印的尸体。不论是作为一个守望者还是复仇者，她都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或许现在的她在哪里都一样，但破碎群岛是离在萨格拉斯之墓牺牲的姊妹们最近的地方。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以这种方式祭奠逝者。

　　守望。

　　玛维从来没有绝望过，她都是抱着无望的幻想，或许她们还活着。这些日子，她也曾带着看守者去萨格拉斯之墓寻找她们，但她们找到的只有冰冷的废墟，在破碎群岛的海风中沉默着。她感到愧疚，为了复仇她付出的代价，都是她所最不愿失去的珍宝。

　　“娜萨，我这么做，真的对吗？”

　　她坐在海边的一块岩石上，这样问道。回答她的依然只有海风的声音。经历了无数的战斗，玛维已经将战斗与追逐视为了生命的一部分。她开始惧怕安静，似乎只有在斗争中，她才知道自己仍然活着，即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那时，看守者联合灰舌破碎者终于杀到了黑暗神殿之巅，直面已经成为大恶魔的伊利丹。这时，伊利丹已经变得很强大，但玛维还是玛维。

　　他还是失败了。伊利丹身中无数毒镖暗器，还有各种武器的划伤和砍伤。玛维知道，这样的伊利丹仍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她，但她还是上前，清冷的目光扫过了一旁的灰舌破碎者，最终定格在伊利丹身上。

　　“他们的愤怒，和我相比不值一提。伊利丹，我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些事情没有解决？”

　　“玛维……怎么可能！”伊利丹嘴角不断有鲜血渗出，但他毫不在乎。

　　她渐渐走近。“呵，我漫长的追猎终于要结束了。今天，正义将会得到伸张！”

　　趁伊利丹不备，她将一把淬毒的匕首刺进了伊利丹的胸膛。麻痹和疼痛感同时占据了伊利丹的神经，伊利丹最终半跪在了地上，玛维的面前，仅仅用埃辛诺斯战刃支撑住了地面。

　　“很痛吧……泰兰德的箭矢，也曾穿透了我的姊妹的胸膛。这上面的毒药，我花了整整二十年，就在被你囚禁的那二十年，每一天，我都在想如何让你死得更加痛苦。当一个人被仇恨和愤怒折磨太久，它们就会成为某种，你不可抵御的力量……”

　　忽然，无数怨灵在玛维身后聚集成了一个巨大的神影。它拥有玛维的轮廓，但它是完全黑暗的。

　　复仇天神。

　　“放过泰兰德。血债，由我一个人偿还。”

　　狞笑的复仇天神最终与玛维融为一体，玛维低头看向伊利丹，扬起嘴唇笑了。“真是痴情呢。”

　　玛维举起审判之轮，伊利丹感觉到了她的动作，开口了。“猎手失去了猎物，就一无所有；你没有了我，就什么都不是。”

　　她的身子一僵，但转瞬间便用力落下了审判之轮。

　　“这一下是为了娜萨！”

　　……

　　“女士？”一个男声传到了玛维的耳中。

　　“什么？”沉浸在回忆中的玛维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已经满头白发的人类，看来是个法师——玛维不认识这个人，但玛维认识他手上的法杖，那法杖曾经属于提瑞斯法议会的守护者麦迪文，“你是谁？”

　　“别紧张，女士。我绝不会是来打架的……很抱歉打扰了您的冥想。我的名字叫卡德加，来自达拉然。”卡德加已经感受到了玛维的杀意，气氛有些凝固。

　　“我不关心你来自哪里。”玛维知道他，肯瑞托六人议会的大法师。科达娜作为看守者的一员，曾经与这个人类共事，或许这个人值得信任。但她仍然保持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呃，事实上我只是个路人。破碎群岛忽然从海底升起，这实在很……不寻常。所以我来看看。”

　　“那么，你看完了吗？这里没什么不寻常的，现在走吧。”

　　“好吧，这个给你，女士。如果需要帮助请派人来找我。”

　　卡德加把一枚徽记递给了玛维，玛维接过了那枚徽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点了点头。“好吧。”

　　玛维看了看那个徽记，那是一个雕刻精致的眼睛，散发着紫色的光芒，卡德加在上面施放了某种法术。但玛维不知道为什么，身为暗夜精灵，竟然一点也不反感奥术这样的“堕落之源”。